第(1/3)页 整个清国公府的正厅,一时间陷入一种极为诡异的静寂。 屋外的风声变得更低、更闷,像是压在雪层下滚动,不再有之前的刺耳呼号,反倒像是伏着的野兽,正在耐心等待它的猎物露出破绽。 火炉里的松脂时不时爆出一声轻响。 “啪。” 那声音在此刻安静得仿佛凝固的屋子里,听起来格外刺耳。 烛火摇曳,光影在墙上拖成一条条长长的影纹,几名大臣立在厅中,影子斜斜拉在地上,有的重叠,有的分散。 但无论怎么看,这些影子都不像是站在同一个阵线上的人。 左司长脸虽沉,却是一种极深的沉稳——那是老狐狸的沉稳,他急,但急在心里,外人看不见。 右司长皱着眉,看似愤懑,却时不时扫向左司长,又扫向第三人,眼珠转得极快——他想争,却忌惮,也怕别人先伸手。 第三名大臣惶恐得最像样,双手都在抖,可他眼底那股被压住的躁意,却怎么也遮不住。 三个人,三条线。 三条线,却都在通向同一个深渊——权力真空。 风吹动门帘。 “沙沙——” 仿佛有人在外轻轻呼吸。 然而清国公坐在主位,神色被火光映得一半明一半暗,既像是在聆听,又像是在沉思。 更像是在看一场戏。 看他们三个——各怀鬼胎。 半晌,他才缓缓抬起头来,紧皱的眉似乎因为震惊而迟迟没松开: “你们说……蛮阿叛国了?” 他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一种如刚被惊雷劈中的迟疑与震荡。 “这……怎么可能?”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: 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……蛮阿都不可能叛国啊……” “他深受大汗信任,是大汗离都时唯一托付代理朝政之人。” “他手中虽不掌兵,却掌朝政,事务皆经他……他叛国?叛什么?” “这不是……自毁根基?” 他说得太真,太自然,太像一个被震得连心绪都难平的老臣。 几名大臣对视一眼。 三个人的喉结几乎同时动了一下—— 他们最怕的,就是有人去问“为什么”。 他们最怕的,就是有人真去查“是否属实”。 因为他们太清楚: 这件事没有证据。 也根本没人想要证据。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,而是结果。 结果必须是: ——拓跋蛮阿叛国了。 只有这样,权位才空着,他们才有可能往上一步——甚至是一步登天。 所以当清国公在追问“怎会如此”时,三人的神情同时发生变化。 左司长率先出声,刻意压着声音,让人一听就知道“事态危急”: “国公!现在不是纠结他为何叛国的时候!” 他向前迈一步,神色急得仿佛火烧眉毛: “叛国,就是事实!整个大都已经乱了!” 右司长立即附和,甚至比左司长说得更急: “对对对!国公,现在关键不是查他为何叛国,而是——这烂摊子要怎么收拾!” 第三名大臣更是直接,声音发抖,却带着一种近乎下意识的催促: “国公,大汗不在,蛮阿叛走,我们不能放任局势乱下去!” “朝廷必须有人暂理大政!” “必须要定一个主持大局之人!” 他们三人说得极快,几乎不给清国公喘息的余地。 因为他们害怕。 怕清国公继续追问。 怕有人真正冷静下来,去想这件事的逻辑漏洞。 怕拓跋蛮阿一旦被查清不是叛国,那他们刚刚燃起的权力之火……便会被无情浇灭。 这份怕,在三人的表情下压着,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里。 清国公看着三人,老眼深处闪过一丝极轻、极暗的光。 那光转瞬即逝,不被任何人察觉。 他心里清楚了。 这群人……比他想象的还要急,比他想象的还要盲,比他想象的还要——贪。 小到无以复加的贪。 大到能毁国的贪。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—— 这口气里,不是震惊,而是由衷的佩服。 佩服那个像从天外落下的谋士——那位不知姓名、不知容貌,却能看穿大汗朝局,看穿大都权臣,看穿人性与私欲的高人。 连这一步……他都算到了? 连大都的权臣在听到“叛国”时会如何反应,他也一清二楚? 太可怕了。 清国公心底一阵发冷。 他虽然老,却不是老糊涂。 他知道什么是天才。 也知道什么是怪物。 而眼前这一步步发生、几乎完美无缝的局势……已经不是“天才”能够描述的。 这是懂得人性、懂得权谋、懂得天下格局、懂得结构与底层逻辑的怪物。 清国公抬眼,看着三名大臣脸上的焦急、恐慌、急切、躁动、贪婪、野心…… 他忽然明白了。 散布拓跋蛮阿叛国的那个人,他赌的根本不是“消息真假”。 他赌的,是人心。 他赌—— 只要这条消息一出,大都朝臣不会调查,不会求证,不会冷静。 他们只会抢。 只会争。 只会扑上去咬自己可以咬到的一块肉。 不论肉上是不是毒。 清国公心中骇然。 这是一种冷酷到极点的掌控力。 这种人……若不是敌人,就是盟友。 没有第三种可能。 风吹入厅中,烛火猛地摇了两下,光影一会儿明、一会儿暗。 三名大臣站在光影交错中,脸上的神情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。 却越发显得—— 不安。 急迫。 贪婪。 且彼此提防。 左司长盯着右司长,右司长盯着第三名大臣,第三名大臣盯着他们二人。 像三只互相戒备的狼,但都在等待第一滴血落地。 清国公看着他们,心里反倒平静下来。 他忽然明白那位深藏幕后之人为何敢放手去做。 ——因为大都已经没救了。 没有大汗在,以往表面的秩序全都是蛮阿撑着。 现在蛮阿一跑,这群人立刻露出了本性。 野心从皮肤里往外透。 恐惧从骨缝里往外冒。 权力的饥渴让人连逻辑都不要了。 “蛮阿为何叛国”? 谁在乎? 谁要细查? 只要他叛国了,那他的位置就是空的。 只要他的位置是空的,那他们就有希望填进去。 清国公心底寒意更浓。 他低声道: “可是……蛮阿叛国的原因……真的不查查么?” 话音刚落。 三名大臣几乎异口同声: “不查了!” “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!” “国公,大都马上乱了!” 他们甚至向前逼了一步。 像在逼迫清国公放弃思考。 逼迫他放弃理智。 逼迫他接受“叛国已成事实”。 第(1/3)页